外公是村里的老中医。谁家有个小病小痛的,都喜欢往外公家的小院跑。

最是忆儿时。

薄雾冥冥,寥寥啁啾鸟鸣,山间传来隐约的清脆童音――“四君子汤、汤、汤中和义,参术、参术……”童音里夹杂着些许委屈和犹豫。这时一个苍老却有劲的声音插了进来。“丫头,又没有背上?得,回去多看看,一定得把它背上,现在外公教你认药,来……”

那时外公总带我上山采药,还让我背晦涩难懂的《烫头歌》。我不理解的同时,却又懦慕外公的所知甚多。村里人也是如此。

村里人大多不识草药,却很放心吃外公的药。不仅是因为吃完以后药效显著,更是由于外公老到山上采药,拿回家细心炮制。村里人看着外公细心炮制好的草药,都会笑称一句:“这药好,真!”

花开花落,季季分明。在外求学的我又回到村里。

推开小院的木门,一阵清冷却泛着苦香的气息袭来,沁了心脾。院里摊着不知名的打理好的药材,洋槐纷扬,草木清嘉。

走进中堂,一排排古朴的药柜前站着一位清瘦的老人,穿着藏青布衣。老人循声回头,看到是我,突然破口大骂:“你这鬼丫头,还知道回来看我这个老骨头!”我听声而笑,眼角微湿,外公,你真以为我看不见你的欣喜么。

打开药柜。“夏枯草,忍冬,半夏,贯久……”一个个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,看着码得齐整的草药,我似能看到外公当时神色的温柔。

“来得正好,帮我把这包送给隔壁张婶家,这包送给你李姐家……可别弄混?!”我看看手中的药包,心叹外公还是这么的傻。不过,正是如此,村里人才敬重他吧。

离家的倦鸟渴望脱离樊笼。以前在外的人们也纷纷归家,他们在外面知道多了,就将些许信息带回村里。比如假药,比如缺斤少两赚黑钱的商家。可是这些丝毫未影响到外公的中药铺。

村里人十分放心知之甚多的外公。要问为什么,村里人会告诉你,“村头张医生那可不是赚钱,人家那是行医治病。赚钱,赚钱他才不懂哩!”

外公懂得真的很少,我却倍觉敬仰。

“四君子汤中和义,参术茯苓甘草比……”小道,槐树,杨柳渐次迷离。你看,我都记得。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