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回老屋
耳边依稀听见树枝拍打门柜的声音,三月的春风夹杂着淡淡的忧愁转而踏进四月的家门。走檐的顶上有燕子哺育儿女的吱叫声,阳光透过院子的围墙照进屋里,投影出阴与暗的追逐,我忽的一惊,这不是我的老屋么?
是的,那个被不高的砖墙围起来的大院子,那个被儿时的我当作落后的代名词的平房矮屋,那个与高楼大厦、电梯落地窗难以比拟的就是我的老屋。
儿时,每每在西屋玩得正高兴,便能听见东头奶奶招呼着:“过来吃西瓜。”于是,小小的我一脸不情愿地蹭到东头,吃一口西瓜。正想在潜去西屋,便被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按住,紧接着热乎乎的毛巾迎面而来。我心想:“得了,又玩不成了!”默默告别西屋神奇的小世界,埋头开始“鹅鹅鹅”地“鬼哭狼嚎”起来。那是老屋中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情节。
那时,我总想,要是奶奶住得远一点儿该多好。
思绪拉回现实,面前是燕子窝下白色的粪便,这是最让我头疼的。每年一开春,总有那么几只扰人的鸟儿,争前恐后地飞来我家,在走檐顶的灯里安家,之后毫不见外地随地大小便。记忆里总有那么几天,我是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,抱怨着吵人的鸟儿起床的,一边收拾它们的粪便,一边嘟囔:
要是没有燕子该多好!
一丝凉风突地吹来,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让我从思绪中走出来,再睁眼,我躺在家里的卧室中。是的,这是儿时梦寐以求的楼房的独屋;这是高高的、有楼梯的现代化的楼房。我竟躺在床上梦回老屋!站在独屋的窗前,楼下的花圃被水泡着;抬头仅能看见的一方天空也是阴着脸的。
忽然想起,每每下雨,老屋都是温暖的。雨丝捋着瓦片的起伏,变成帘子挂下来,燕子都从灯里出来,像开会似的一个个在电线拉绳上立得笔直。我穿着雨鞋在院子里乱踩,累了便仰头,转着圈儿地看天。东边阴着,西边却发蓝。鱼汤的淡香从厨房飘出,奶奶端着白瓷花碗走到屋檐下,用热毛巾擦干我的头发。奶奶轻轻吹着汤中的葱花,盛起一勺飘着油花的汤喂我,顿时浑身变得温暖。而后奶奶眯着眼睛,娴熟地挑去鱼肉中的刺。我推开奶奶的手,抬起头。
我抬头寻找,天依旧是那一方不变的天,而如今却没有了东方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虹。
我如愿以偿地住进了高楼,也如愿以偿地远离了奶奶,告别了燕子,可我却不快乐。当叫我起床的燕声变成了各式的铃声;当奶奶的频繁的喊声变成了电话里每天仅有的几句;当每每下雨的时候鱼香变成轻微二氧化硫的酸楚,我才知道,我才恍然大悟,我弄丢的是一份老屋情。
我常抱怨楼房的春天总缺乏生机,我却忘记珍惜那几只檐下的燕;我总抱怨楼房的亲情缺乏温暖,我却忘记珍惜奶奶的那些关怀;我总抱怨楼房的天空缺乏广阔,我却忘记珍惜头上一方广阔的日子。
是的,若无梦回老屋的追寻,我或许永远不懂得珍惜,梦中总是过去,沉睡在过去的梦中,不如睁开眼睛,从今天开始珍惜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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